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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缘与无缘——川藏行拾遗(一)

文章来源: 发布时间:2015年09月11日 点击数: 字体:

二零一三年七月,我与同校小陈、泉州九中老林、德化一中老梁(鉴于闽人时常nl不分,故顺势全程冠以“老娘”一称)三位老师一行凡四人,自七日——借以纪念吾辈当年之高考,无此高考之前因,人生轨迹兴许遂有偏移,便无今日特定此四人之行——一起从泉州出发自驾由川入藏,顺行青藏线经甘南回闽,全程历时三十日,车行近于一万一千公里。因旅途劳苦,且惊喜不断,四人常常瞬间回忆不起三五日前住宿之地,于是由老娘司职记录,但老娘以手机敲字,糙手老指,加之皮卡车颠簸尤烈,且时时为沿途美景所醉,便寥寥数语即匆匆发于微博。小陈与我司职司机,无暇记录,只能将所思所想趁偶尔歇脚之隙,记于纸片之上,一稿写下四篇,以为拾遗。  

   

大凡某与某无缘,往往因两者时空错位而无法际会,而本次旅途中大家唏嘘怨郁、同叹无缘,皆与山高雾浓、云气不散有关。  

首次有无缘之感在七月十七日。十六日初至波密县,我们延续着饱满的猎奇心态,照例和入宿的旅馆老板胡侃闲扯,老板生意上门,又江风怡人(波密河流经波密县城扎木镇),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老板介绍,在扎墨公路“24k”(二十四公里处路牌)处有嘎瓦龙冰川和天池,湖水澄澈,人迹罕至,因未开放,素颜静谧。号称中国最美冰川的米堆冰川也在波密境内,但景点一旦被商业开发,哪怕是远如西藏的景点,没有内地名胜般蜂拥而至的人群,也往往因心理预期过高而令人一睹真容后稍有失望,所以我对嘎瓦龙用“素颜”一词颇觉满意。我们当即决定调整行程,次日前去一探。  

八时许,我们驾车出扎木镇向南,进入扎墨公路,不到数公里,皮卡就开始盘山上行,景观骤变,除气温不高外,果真有热带雨林之态,杉林郁郁葱葱,空气极为湿润,山谷无风,朵朵云雾在各处几乎凝滞不动,沿路绕行,每一移“步”换景,都是一副浓绿的油墨作品。其间只有三种颜色:或浓或淡的绿、或薄或厚的白、如带般的柏油路的青黑……  

到了“24k”处,在修路工人的指引下,我们旁出小路,数百米后泊车于一处白塔边上,白塔共有八座,一线相连,塔高三米许。在这小山坳里,白塔与金顶的颜色十分扎眼,此时雨雾濛濛,山谷寂静,为白塔增添了些许神秘与肃穆。我们站在谷中,环顾四周,收不到任何冰川与天池的暗示,每座山坡往上不足百米的部分都在浓雾浸泡中了。白塔边上有条小溪,水最深处估摸着仅仅没过脚踝,清冽的溪水在石滩上打滚着分分合合,溪水对面有座老旧的木屋和一头貌似垂垂老矣的白色牦牛。此时问路是必须的,但从我们泊车的动静直到对着木屋呼喊,都无有人的迹象,只好作罢。  

南边的陡坡上还有座庙宇,这是我们问路仅存的希望了。踏着泥泞,罩好冲锋衣的帽子,我们上到喇嘛庙。院里、阶前,极为干净,庙里唯一的喇嘛以僧人独有的淡得都不易觉察的笑容请我们进庙。我们低头看看自己的泥腿,虽稍有片刻担恐亵渎神灵的清洁,但难挡首次进入喇嘛庙的强大诱惑,拖下鞋子迈入庙堂,迎面就是三排酥油青灯,估摸近百盏。盘腿坐下、问安示好,喇嘛的国语水平堪称我们这一路所遇藏民之最,沟通毫无障碍,不愧是上过佛学院,接受过长期教育的僧人。喇嘛年级不大,约有三十出头,一边和我们搭话,一边翻阅经书,并不主动,但我们仍能从他的一颔一笑中感觉到他的善意。当我们问及嘎瓦龙冰川与天池的方向和路径时,得到的答案及情形大致如下:一、喇嘛手臂斜举,手指北面,往这个方向顺小路,徒步走两三个小时可到;二、喇嘛在天气晴好时,曾独自去过数次,目的不详;三、这个时节适值雨季,且今日云雾迷蒙,入山即刻迷路,生死难测,喇嘛、藏民尚不敢入山。  

喇嘛此意一出,虽我等心中也掠过一丝恶意的揣测——喇嘛也许不希望我们这些外人打扰他们的神山净土,旋即内心自责龌蹉。唉!大局已定,四人绝无冒死的勇气,与嘎瓦龙的缘分就尽在这庙堂青灯旁、藏香梵音里了……  

喇嘛庙的氛围很容易让人平静,无缘的怨叹没有无度滋生,甚至没有一丝拔腿离去的想法。继续和喇嘛聊着,聊他的庙,聊他的书,还聊到他三年前磕着长头去拉萨……  

看看地图就知道,波密到拉萨是什么距离,磕着长头去又是什么概念。亲耳听到这样的述说,难到不更是一直缘分吗?  

……  

南迦巴瓦峰与我们同样无缘。在鲁朗,在雅鲁藏布大峡谷,两处可见南迦巴瓦峰的地方,也都因为天气,无缘一睹真容,这座能形成“日照金山”奇景的高峰,我们也只能在各种网络照片中啧啧称赞了。  

但鲁朗一行,得以一品鲁朗石锅鸡的美味;大峡谷一行,得以邂逅知无不言、毫无忌讳的藏族小伙扎西,也未尝不是一种不期而遇的缘分!  

……  

一个月的旅途,不会总在一种嘘叹情绪之中。  

珠峰,便让我们在九点的落日余晖中赞美缘分的垂青。  

拉萨小住两日后,我们驱车前往珠峰大本营。七月二十二日,从拉萨出发,一口气越过日喀则直奔定日县白坝乡,(走此线首日多宿于日喀则)夜宿白坝。早期功课中已知白坝至珠峰大本营的一百多公里搓板路得车行五个小时,怕自驾车子在此路途中不堪颠簸,抛锚将难以想象后果,决定连夜联系一部当地车子。谈定,释然,睡觉……  

二十三日中午,如期出发,除了所乘小面包爆胎一次外,一切顺利。  

途中,两画面难以忘怀。一是搓板路对车子的无情蹂躏,从车轮碾上此路开始便无休无止,身处车厢的摇晃自不必说,某十多分钟,恰巧一部蓝色轿车一直在我们前面扬着淡淡的尘土,从它出现时就吸引了我的目光,因为沿途越过我们扬尘而去的清一色高品质越野车,蓝色小车的筋骨也仅能越过我们的小面包,却无力像越野车一般很快在我们前面留下伴着浓尘的倩影,扬长而去。所以,我得以见到这一番景象:蓝色小车的后轮大幅度地、不均匀地、不对称地、极迅速地跳动着,压过高原呼啸的风声,隔着密闭的车窗,我仍能清晰地听到噗噗不绝的震响,我努力想要把它们的跳动想象成某种舞蹈,却总扫不掉脑海里顽固的“衰竭”这一抽象词汇,伴随着避震崩断、车头冒烟之类的联想。这十多分钟,我体验着一个强迫症患者痛苦。也许他们并不痛苦——这样最好,至少证明我存有恢复常态的希望。  

第二个画面必然见诸许多他人的照片,但我与他们的形容或许会有不同:从多处高点看我们身前身后走过或即将走过的这条山路,颜色纯粹,一色土黄,只有浓淡之别,浓的是山体,淡的是如麻花般的路,这个瞬间取得的观感让我得意又局促,所谓麻花,即每处转弯,都超过一百八十度,且极匀称,这让我得意麻花这一形象的联想;而无法继续用文字形容,只能乞灵于照片以让人明白那般景象,则让我开始有些局促。  

傍晚七点半,到达大本营。  

营区早已越野神器云集,因为乘坐小面,未驾自己皮卡,倒让我们在这些豪车面前不用自惭形秽了。进入一个帐篷,(营区所有的住宿均为藏民经营的军用帐篷)落座,酥油茶、女主人的藏式淳朴……五千二百多米的海拔,还亟需围坐炉边的休息。我们甚至都忘了此行的目的——一睹珠峰真容,女主人的提醒让我们如坠冰窟:七月间,整月一般只能见到珠峰三、四回,昨天来了一拨客人直到中午离开也未看到,还为此意见分歧,有人决意再等一日,有人欲认命如期返程。尽管好心态一直都是我们四人决定抱之以终且每每用以相互鞭策的利器,在这业已过半的川藏旅途之际,仍难以抵挡我们陡然复杂起来的情绪。氛围沉默起来……喝茶、靠着窄窄的小床休息。  

晚上八点一刻,女主人从帐篷外进来,淡淡地说一句,珠峰露出来了。我们彼时几乎不会理解她的波澜不惊全在于她与这神山每年有半年时间的相守,定势思维使大家把这句话当做玩笑。只有我站起来了,不知是因为我的纯真还是离帐门最近的缘故,抑或是酥油茶驱散了我的疲劳感,总之,我站起来了,没有太多的亢奋和期待,回想起来,就是一种很随意很自然地站起来,撩起帐门……  

三种色调、四个层次,这是我最深刻的画面。晚上八点多的珠峰脚下,天色尚亮,时差的缘故,有如内地六点时分,云层散去大半,自上而下:先是西藏标志性的不夹一丝杂质的湛蓝天空;稍下是刚露出的皑皑的方锥型珠峰峰顶,刚硬地刺进头顶的那片湛蓝;未散尽的云带从横束在峰顶以下;下部近处便是我们身处的这赭黄色的光秃的山谷。蓝、白、赭三色层次分明。  

我没忘记分享这幸福一瞥,转身探头喊:真的出来了!  

接下来的半小时,营地中央“长枪短炮”架起,欢呼尖叫盈耳……直到浓云再次袭来,合拢,天色渐暗。  

次日带着一夜缺氧的囫囵觉后遗症,登车回程,车行不到五分钟,还未走出营地所在山谷,回眸又见珠峰,且比昨日展现更多真身……  

七月的西藏,两日两见珠峰,是缘分,还是补偿,或是嘎瓦龙喇嘛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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